【哑舍己亥新年24h-----9:00】生老病死。
推荐BGM：《玻璃糖》徐梦圆/冯提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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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从不带人到家里过年。
他一个人过惯了，平时还偶尔带着淳戈来吃上几顿，本来没什么朋友的人到了春节这么个要各家团聚的时候就更找不着人，往年的年夜饭都这么将就着，倒也吃得下去。
他也不是没有过聚在人堆里的时候，有年春节医生送淳戈回家，干脆就在他们家过的，医生天生是个惹长辈喜欢的性格，淳戈家里人对他很亲，他看着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但是要他一头扎进人堆里头，不如他一个人来得痛快。
但是今年他领了汤远回家，这又得另当别论了。
汤远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两个人过年总归比一个人要精致些，医生这回提前跟汤远买了几大袋子的零食回去，用他的话说就是自个儿年终奖全给用在吃上了，汤远就抢着答他，民以食为天，年终奖这种东西，当然得拿来买一大堆好吃的才算好好用完了嘛。
成，医生在这点上说不过他，干脆自暴自弃，转头跟小孩到超市里买了更多。
实话就是他两真不担心吃不完，汤远还暗戳戳的盘算了除夕晚上带着医生边看春晚边吃零食大餐，这提议挺符合他俩，医生趁机锁了汤远半柜子的零食，理由是怕汤远提前给吃完。他虽然没什么照顾小朋友的经验，但也知道零食这种东西不能吃太多。
这时候医生又有些懊恼，他做饭倒也勉强，但医生这个职业本来就忙，他一年也没得几次轮休，医院晚上正常加班都得等到十点之后，汤远虽然每回都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自己会做饭，但他到底放不下这个心，还是怀着保护自家厨房的想法让小朋友出去订了外卖。
照理说依着医生和老板的关系，他也应该请老板来家里。他几次都差点要开口，话到嘴边又给转了过去。
他不找老板，原因有二。其一是老板在哑舍里过得惯了，他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早就破了那人的常规，老板不过这些节日，他总借着这点交情把人拉出去，实在显得强人所难，其二是他不愿把老板带出来，像小王子放走笼子里的那只绵羊，他们没人在烟火里头走过一遭，他却要率先把人推进去，这奢望挺不切实际，他得了一副仙子皮囊还不够好，非得把人心底子都给掏空了才算？
医生看着像太阳，是个温暖明亮的火团子，内里没谁扒开看过，他算一半的表里不一，骨子里头到底藏点儿疏离，对每个人都留些距离。成天漂在烟火上头，像趟没法儿接轨的列车，他一天赶个七八趟，也照旧脱轨。是老板把他带进哑舍里，那方天地太安谧了，那人同他是一样的，浮在烟火上头，上不去下不来，勉强能做个依靠，互相取暖，当做灯火里的一个慰藉。
汤远和老板不同，他是从烟火里走出来的，从来就属于烟火，是汤远把他拽进去，生生拴在地上，好让他稍微把轨迹接上一点儿，不至于成天轻飘飘的没个着落。
他挺感谢汤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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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没想过自己会把老板带回家里。
他跟老板的关系正巧卡在一个不轻不重的点上，他拿朋友骗自个儿，但那一丁点儿暧昧骗不着人，他在这事上挺迟钝，暗地里试探了无数次，没胆量管结果，逃避总归比撕破了要好些。
没什么好怕的，又没什么好不怕的。医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自己，他连着几天没去哑舍，连老板都要发现端倪，没什么结果，只要不说就好，他担心的是失去，不是关系倒退。这么想难免显得懦弱，他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老板也早该把他那点心思看出来。
今年医院年假放得很长，除夕那天医生和汤远坐在客厅里头想了半天，才终于把今晚的年夜饭敲定下来。
于是医生就得自个儿出门买齐晚上做火锅的材料。
他下午出的门，进了超市就开始直奔目标，又对着各种牌子开始胡思乱想，应该选包不辣的，他吃不了辣，汤远是小孩子，吃多了对肠胃不好，他想到老板也不吃辣，有回晚上他带了一盒面去哑舍作夜宵，有点轻微的辣味，老板只动了一口。
他不该总想着老板的。
医生叹了口气，伸手刚要把架上的底料包拿下来就被人给截了胡。
“不是你不够义气啊医生，大过年的自己躲家里吃火锅也不叫上老板和我？”
陆子刚开口谴责的时候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神，转头就看见老板从货架另一边走过来，他穿了件白色大衣，医生去年送的新年礼物。
“我……不是，我不是怕……”
“他之前来找我，是我没答应的。”老板拍了一下陆子刚的肩，阻止了医生当场以头抢地的壮举，“怎么现在才出来买东西？”
“我们刚刚才决定要吃火锅的。”医生强行掰扯出个笑来应付他，“老板你是……”
“子刚要吃的，我陪他出来走走。”
“要是你在，我哪儿用得着拉老板出来啊。”陆子刚这会儿还在装模作样的抱怨他，随手从旁边又扯了包沾酱，“老板不吃东西，我就只能自己解决了…欸，你们先聊，我去生鲜区看看。”
你走的倒是潇洒。医生在心里吐槽了有好几十遍，才一脸苦大仇深的跟着老板朝反方向走，“我有时候还挺想…打他的。”
“还缺什么吗？”老板问他。他缺的确实挺多，“除了底料……”医生没敢对着他的眼睛，低头拿了把看着还算新鲜的白菜，“老板你，今晚打算怎么过？”
“今晚和其他晚上，也没什么不同。”他好像是给忘了，老板不过这些节日，既然不过，也没必要费劲去庆祝。
可他偏又不舍得了，他恨不得老板多沾些烟火气，好让他钻个空子，医生老想起那些奇奇怪怪的可能性，这听着烦人，还没法控制，像某个输进电脑的编程。
医生没敢多说，说了能改变什么呢，他看着切好的肉片被装进红色塑料袋里，和装着豆腐蘑菇的袋子一块堆起来，他提在手上，一眼能看破的心不在焉。
最后他们出了超市，走进奶茶店里，医生点了两杯，他给老板点的茶，比不上西湖龙井的清冽，是果茶。他给老板带过一杯，被夸了句不错，好在他还记得。
“老板，你要不要，去我家里吃年夜饭呀？”医生问他，习惯性的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拿纸巾把杯子起来，老板的眼睛好像墨玉，温温润润的……他不该胡思乱想的。医生底着头等他答复，奶盖上的花纹被搅乱了，他这样一定做的很明显。
“好啊。”
医生刚才的笑有点儿像他很喜欢的那种暖黄色大型犬，老板盯了他一会儿，嘴角弯了一下，不为什么原因，那仅仅是个不太明显的笑。
“水果茶很好喝。”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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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汤远在看到自家师兄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见到亲人的喜悦和过年的兴奋很快把其他东西给盖了过去。
他们只吃个火锅，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医生索性就让汤远偷了懒先去看会电视，老板一起进厨房里帮忙，他脱了外套，赤龙服挽上去一些露出半截手腕，抓着筷子正帮医生腌买回来的肉片。
“汤远好像长高了不少。”
“啊，对，他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长得那么快…都快赶上我了。”医生把真空包装的火腿倒进盆子里解冻，顺带着抱怨了一句，“不是说小孩子吃太多零食长不高的吗。”
“他也到了长身体的年纪了。”老板把豆腐切成小块，他用不大习惯菜刀，比划几下才轻轻切下去，“照顾小朋友麻烦吗？”
“还好啦，小汤圆其实挺乖的。”就是抢他零食，不听话，每天都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而已。
“好了。”老板把豆腐放进碟子里，他拿起碟子放到餐桌上，“记得把锅拿出来。”
汤远见他们终于从厨房出来，开心得差点没跳起来，掂着脚从消毒柜里拿碗，在桌上摆齐了招呼他们，“大叔你和师兄快点啦！我好饿啊！”
“行行行。”医生把锅端出来，刚放进去的底料还在咕嘟冒着热气，“你碗放好没有啊汤圆？”
“都说过不准叫我汤圆了！”
“快点坐下来吃饭。”医生拍了一下小孩的脑袋，汤远头发好像又长了，过完年得赶快带他去剪才行。
“好了。”老板扶了一下他手腕，接过汤勺在锅里搅拌几下，“想先放什么？”
“我要吃肉！”汤远夹了一筷子锅底里放的蘑菇，老板站起来倒了小半碟牛肉，“最近很忙吗？”雾气上升起来的时候老板借着模模糊糊的视线问他，被火锅沸腾的声音盖了个
严实，汤远眼睛盯着碗里的东西，暂时没兴趣管两个大人的对话。
“啊…没有……”
“我随口问问，你很久没来喝茶了。”老板安抚似的对他笑，“你带着小朋友，还忙得过来吗。”
“是炉子跟老板你告的状吧，他肯定又在背后说我故意躲着你了。”医生笑着回他，他尝试像以前一样和老板聊聊，普通的聊聊，随便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之前那种尴尬的境况。
“没有。”老板给他夹了片肉，把嘴边的话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你隔了一段时间没来，我不太习惯。”
烟火点燃的时间恰到好处，医生把那句话只听了个大概，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好在烟火燃起来了，爆炸声把注意吸了个干净，他可以暂时逃上那么一小段时间。
“大叔！师兄！你们在想什么呢，一起干杯吧！”汤远把玻璃杯子举起来，医生给他倒了半杯可乐，老板喝的是温水。
“好啊。”老板把面前的杯子举起来，和医生碰了一下，玻璃碰撞发出声脆脆的响，医生回过头，赶巧撞上老板对着他的眼神。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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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照例是两个大人去刷碗，医生和汤远保持着看春晚的良好习惯，小孩帮着收了碟子就跑去把电视打开，开场曲只唱了一半，他们还有大把时间。
洗碗池分两边，老板干脆挽了袖子帮他，他有点儿过意不去，好像老板的手天生该用来写字磨墨，做些文人雅士该做的事，现在却陪他挤在厨房里，做这些不属于他的琐事。
他完全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他把老板当作自己的玫瑰，像小王子一样小心翼翼，他生怕老板为难……可他忘了老板不是玫瑰。那人本是寒梅，生来就一身的傲骨，长在冰天雪地里头，没必要让他巴巴的爱护。
那老板呢，老板会怎么想他？
医生想起刚才那个眼神，连带着先前无数次对视，老板知道，但他没避而不见，他确定老板知道，他那点心思露的足够明显，老板怎么会不知道？
医生把最后一个碟子擦干放进消毒柜里，老板把袖子放下来，盘扣脱着容易扣起来难，他牵过对方的手替老板扣上。
老板没挣来，他适应了一下医生发烫的手心，这个温度他再熟悉不过。
于是医生冲他露了一个笑，怀着点莫名其妙的期待。
你缺个人过年吗？
fin.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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